麻将局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,四点钟我才回到家。一进门,我就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呕吐起来。已经碳化的菜叶拍在马桶内壁上,一条一条黑色的分不清是青菜还是紫菜。吐到再也吐不出来,我扶着洗手池,憋了一会清出点唾液,里面竟还带着血。头昏昏沉沉的,估计丁立人和涅波在连打快棋的时候也是这个鸟样。

即使去之前和未来老丈人喝了几杯白酒,甚至打麻将时还开了小明一罐啤酒来喝,这次还是狠狠地搞了几个狗日的麻友一笔。算上两天前的收入,两次麻将赢了六百多分,出了一口恶气。

时间回到两天前,也是打了八个小时的麻将,而后从凌晨四点催到下午四点,豹哥终于把未结的一百零一块麻将钱还清了。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,一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身家的人,怎么连一百出头的麻将钱都如此拖沓。结完之后,豹哥还在那里说我欺负穷人。彼时我在办公室加班,我低头看看自己笔记本,上面是我刚算的个人负债,还掉了今天应还了六万块以后,剩下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十万零几千,这还没算我那三百万的房贷。再抬头,豹哥还在微信上说我逮着他一只羊薅,说我是地主,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。

我不是个例。好几次大家和豹哥打麻将,他也是拖欠着输的钱不给,借口更是五花八门。一会儿是什么「等下周末和某某打赢回来了再给」,一会儿又是什么「我是最大受害者」。尤其是后者,一旦谁说了他不是最大受害者,那就中计了,他会把祸水往那人身上引:某某说我不是最大受害者,你的钱找他要。搞到最后,大家都被迫承认他是最大受害者,不然一个子都别想拿回来。

表弟说豹哥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,但自从家里中了千万彩票以后,豹哥整个人气色都变了,动不动就恶心人,自己倒是过得舒坦。表弟说:你还记得那个一班的谁谁谁吗,她家里也是太 TMD 有钱了。我说那你就拿下她啊。他嗤笑:得了吧,一晚上十几个小鲜肉都不够她夹的,我这个阳痿患者去了只能在旁边加油呐喊。

表弟说:表哥,我命怎么这么苦啊,重开算了。

说实话我也想重开。有天清晨我惊醒,耳道特别痒,但是又困又想接着睡,就懒得掏了。但突然间又觉得,如果以后我耳朵痒都没办法掏了,比如我手断了,或者我又聋又瞎又哑巴了,旁人根本不知道我想掏耳朵,我该怎么办?我突然就很焦虑,一把扒开窗帘,推开窗大口大口地呼气,我突然就很想死,很想从那个根本钻不出去的窗口钻出去,然后砸在地面上死掉算了。

后来我翘了班,硬是在床上呆坐到十二点。我想了很久,觉得这是我内心的一种投射:耳朵痒=日常生活不如我意,掏不了=我没办法做改变。在这个心境里待久了,连耳屎都在向我抗议了。我是没想过我没被生活里的各种逼事打败,却差点被耳屎逼得重开。

不久前又有一个同事受不了公司的种种混乱安排,向老板递了辞呈。其实这早有预兆,在他递交辞呈的前一天,在工作群里就开始口吐芬芳,连「鸡巴毛」这样的词语都蹦出来了。纵使我经常在工作群里喷人,见到这么直接的言论还是有被惊艳到。

就算我曾经说过,谁给我发工资我就是谁的狗,我也还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说走就走。希望在不久的将来,我也能有不看别人脸色的底气,也能理直气壮地欠别人钱不还。